星铠、天衣、月光宝盒 苍鳞、云甲、六合甲胄

你给中国登月服起什么名?

武汉晚报 2024年10月22日

    这是9月28日拍摄的中国载人月球探测工程登月服征名活动启动仪式现场。

    新华社发

    9月28日,中国载人航天工程办公室面向社会发布登月服征名活动,并首次公开中国登月服外观,该征集活动将于10月31日24时截止。

    征集活动引起网友关注,一个个“脑洞大开”的名字令人目不暇接,颇有霸气、响亮之作,但从创意源头看,多来自动漫,汉语圈外的人不易理解,且历史底蕴略显单薄。

    提起登月,离不开“嫦娥奔月”的传说,由此带来尴尬的是:除了嫦娥、玉兔两个熟词来回用,难出新意。其实,翻检史料,与“嫦娥奔月”相关的词还有女娲、常羲、常仪、娥皇、玄冥、洛妃、许逊、纤阿、纯狐、郁仪、结璘等,且东君可能也指月神。

    登月服该起什么名,见仁见智,本文仅钩沉相关史料,但愿能激发出大家更多的灵感。

    太阳和月亮是兄弟

    “嫦娥奔月”始于月神崇拜。《周易》称:“悬象著明,莫大乎日月。”日月是非常显著的天体,直接影响生活,各上古文明中均有日月神崇拜。

    学者田丽红在《月神及月崇拜探微》中指出:“当人们种植农作物之后,自然会经常观察作物的生长。在空气湿润的地区,晚上露水很大,各种植物的叶子上一般都有露水。原始时代的人们不明白露水的来源,以为是月亮柔和的光线带来的露水。在干旱季节,农作物和牧草在烈日下被暴晒了一天之后,显得疲惫不堪,但过了一个夜晚,又显出生机勃勃的样子。于是人们又以为月亮有恢复生机和促进植物生长的神性。有些植物的叶子白天张开,晚上闭合,也被误认为是月光照射的作用。”

    学者周克庸认为,月神出自玄冥。夏祖鲧的氏族图腾是三足鳖,大禹为治水,与共工氏后人大岳联手,共工氏以蛇(一说是龙)为图腾,合成龟蛇一体,即玄冥。

    日神崇拜和男性、战争、秩序有关,月神崇拜和女性、再生、孕育相关。但古代中国的日神与月神一体,同父同母。

    《山海经》记:“有女子方浴月。帝俊妻常羲,生月十有二,此始浴之。”即帝俊的夫人常羲生了12个月亮。《山海经》又记:“羲和者,帝俊之妻,生十日。”即帝俊的夫人羲和生了10个太阳。帝俊是殷商祭奉的天帝,《山海经》记他有三妻,即娥皇、羲和、常羲,或一人三名。清代学者郝懿行认为:“(常羲)与羲和当即一人。”据上古音,常羲倒读即羲和。

    太阳被羿射下9个,月亮何时减成一个,未见记录。

    常羲变成了贤臣

    日神与月神合体,可能体现了上古社会的特点——女性与男性权力相当。只是随着生产力发展,男权持续扩张,巫术叙事渐被礼仪叙事替代,变成东王公管太阳,西王母管月亮。

    《山海经》称:“西王母其状如人,豹尾虎齿而善啸,蓬发戴胜,是司天之厉及五残。”外表丑恶,却还算是神。晋代郭璞称她“主知灾厉五刑残杀之气也”,即掌管上天的灾厉、刑杀的征兆。

    汉代西王母石刻中,常有桂树、蟾蜍、玉兔捣药的图形。桂树即不死树,让人起死回生;蟾蜍即蛙,蛙娲同音,女娲即源于蟾蜍;玉兔的造型在商代玉器中即有,叶舒宪先生说:“其中被称为璜形和环形的两件玉兔,分明是以兔身形象隐喻新月和满月的形象。”

    至于玉兔捣的不死之药,学者李博昊认为是塞种人的苏摩。塞种人是古游牧民族,活跃在今伊朗高原附近,距西王母住的昆仑山不远。苏摩是一种蔓草,水浸其茎,榨出黄汁,经羊毛过滤后,加入水、牛奶、麦粉等,发酵成苏摩酒。塞种人称月神为苏摩,苏摩酒可能含让人兴奋的致幻成分,常在宗教仪式中使用。苏摩酒后传入印度,吴刚酿的桂花酒,可能就是它。

    与东王公比,此时西王母已被明显贬低。但古人并未见好就收,继续矮化月神,称常羲只是黄帝手下的官员,名常仪,即“羲和占日,常仪占月,车区占星气”,从神变成凡人。明代杨慎称:“月中嫦娥,其说始于《淮南子》及张衡《灵宪》,其实因常仪占月而误也。”清代崔述也认为:“常仪,古之贤臣。”

    奔月的不只有嫦娥

    张衡在《灵宪》中称:嫦娥奔月后,“托身于月,是为蟾蜍”。从大神西王母,到官员常仪,再到凡人之妻嫦娥,月神越混越惨,只能“窃”不死之药,还变成难看的蟾蜍。嫦娥盘踞月亮,早期文献只称她为“月精”,而非“月神”。唐代李商隐感慨:“嫦娥应悔偷灵药,碧海青天夜夜心。”

    据学者常欢欢在《先唐嫦娥神话考辨》中钩沉,唐朝之前,奔月者甚多。

    有“纤阿奔月”,司马相如《子虚赋》中称“阳子骖乘,纤阿为御”,《史记索隐》引乐产的话:“纤阿,山名,有女子处其岩,月历岩度,跃入月中,因名月御也。”

    有“纯狐奔月”,屈原在《天问》中提到纯狐,名眩妻,本是羿的妻子,与寒浞私通,被羿发现,遂杀羿。汉代纬书称“嫦娥小字纯狐”,应属附会。

    有“许逊奔月”,许逊是晋朝人,飞升后,据唐代《裴铏传奇》:“每岁至中秋上升日,吴、越、楚、蜀人,不远千里……求福佑。”

    有“结璘奔月”,梁朝陶弘景在《登真隐诀》中称:“郁仪奔日文为最,结璘奔月文为次。”清初小说家褚人获称:“盖郁仪者羲和也,结璘者嫦娥也。”结璘不是人名,是道教功法,通过思念月神(月府结璘皇君)修仙,练习者需百日清斋,功法极繁,如“当伺视月初出之时……乃对月西向,叩齿十通,临目闭气九息,又咽月光九过”。

    大家都奔月,却算在恒娥头上,恒娥可能不是真名,因上弦月就叫“恒”,编“嫦娥奔月”,目的在于:把女性放在从属、生育的位置上。

    月宫变成游乐场

    礼仪叙事尊卑分明,却竞争不过鲜活、生动的民俗叙事。

    据学者赵红钩沉,两汉时,“嫦娥奔月”尚枯燥,月宫凄凉阴冷;西晋陈邵的《通幽记》时,嫦娥已头“戴金精舞凤之冠,长裙曳风”,停在离地一丈多的空中,上有“九明蟠龙”伞盖,侧有六七侍女,伴以“月露飘星汉斜,独行窈窕浮云车”的歌声。

    到了唐代,有了豪华的广寒宫,“白银瑠璃水精映其内”“有七宝玉池,八骞之林(传说中的月宫树林)生乎内”,桂树也变成段成式《酉阳杂俎》中的:“高五百丈,下有一人常斫之,树创随合。”

    柳宗元《龙城录》、郑处诲《明皇杂录》、郑綮《开天传信记》、杜光庭《神仙感遇传》、薛用弱《集异记》、卢肇《逸史》、敦煌变文《叶净能诗》等均记唐明皇“游月宫”的故事。此时月宫已是“仙人道士,乘云驾鹤,往来若游戏”,仙女素娥数百,或“紫练霓衣,舞于广庭”,或“皓衣乘白鸾,往来舞笑于广陵大桂树之下”。

    唐人有“玩月”之俗,中唐文学家欧阳詹曾说:“月可玩。玩月,古也。谢赋,鲍诗,朓之庭前,亮之楼中,皆玩月也。”不分时节,但“冬则繁霜太寒,夏则蒸云太热”,渐集中到八月十五。从战国起,便有“八月节”,是酬神、祭祖和驱傩之日,《吕氏春秋》记:“是月也,乃命祝宰,循行牺牲,视全具,案刍豢,瞻肥瘠,察物色,必比类,量小大,视长短,皆中度,五者备当,上帝其飨。”

    旧俗推动,“嫦娥奔月”深入人心。

    “返本”“开新”可并行

    明清时,嫦娥的形象更加世俗化。据学者赵红钩沉,《西游记》中记:“行者回头看时,原来是太阴星君,后带着娥仙子,降彩云到于当面。”月亮的主要领导变成了太阴星君,他“下管五岳、四渎、五湖、四海、十二溪府、并丰都罗山百司”,权限大增。

    嫦娥的地位也水涨船高,开始自称“老身”,而月宫众仙子皆可自称嫦娥,即“这宝幢下乃月宫太阴星君,两边的仙妹是月里嫦娥”。

    学者赵红指出,清代蒲松龄在《聊斋志异》、吕熊在《女仙外史》中,都采纳了这一新设定。蒲松龄在《嫦娥》中,杜撰了一个被谪下凡的嫦娥,在人间嫁人生子。吕熊笔下的唐赛儿也是嫦娥化身,与转生为燕王朱棣的天狼星有怨,受玉帝钦点,来到人间寻衅,最终女仙们完成任务,得道升仙。

    对于世俗化的月神,清政府定为中祀,每年秋分时节的酉时,祭月时在坛上设帐,参祭官员最低需四品以上。

    上古月神的记录少且凌乱,未整合成体系。比如常羲是帝俊的妻子,而羿是帝俊的下级,据汉朝刘安记:“帝俊赐羿彤弓素矰(矰音增,古代射鸟的拴着丝绳的短箭),以扶下国。”则羿的妻子嫦娥不可能是常羲。上古史都存在传说与史实难分的现象,这并不妨碍人们“旧瓶装新酒”,即在旧的传统中不断加入新内容。

    科学昌明时代,神话传说仍有价值,“返本”与“开新”完全能相得益彰。新发明的登月服,也可以起个有传统意味的名字。

    据《北京晚报》报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