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舅和舅妈刚结婚没几天,就拌起了嘴。四舅性子急,舅妈也是“巾帼不让须眉”,眼看战火就要升级。外婆赶紧上前劝架,一把将四舅拽到边上,一边数落他的不是,一边还夸赞舅妈的各种好。这明显是拉偏架,“胳膊肘往外拐”,气得四舅的脸红一阵白一阵。
傍晚,外婆笑吟吟端来一大碗小米粑,对我说:“你四舅他们白天吵了架,晚上赌气不来吃饭。我做了他们最爱吃的小米粑,咱俩一块送过去吧。”
外婆家住湖北省天门市横林镇白场村的老屋,四舅在村尾盖了间平房当新房,离得不远。我双手捧着那碗沉甸甸的米粑,大气不敢出,生怕一不小心把碗打翻了,辜负了外婆的一番美意。
到了四舅新房门口,只见木门紧闭。外婆朝我使个眼色,我亮起嗓子喊:“四舅!外婆让我送米粑来啦!”屋里没应声,估摸还在生闷气。过了一会儿,四舅才回了一句:“门没闩,放堂屋方桌上吧!”
我腾出右手推门,门却纹丝不动。“使劲推!”外婆压低声在后面给我鼓劲。我再次运足力气,把浑身劲道都聚到右手上——“吱呀”一声,芝麻开门了。
正高兴着呢,端碗的左手一歪,一个小米粑“啪嗒”掉在地上。我慌忙弯腰捡起来,想也没想就放回碗里。回头一看,外婆早已笑得前仰后合。
“快进去,赶紧的!”她低声催我。我溜进去把碗搁桌上,转身就跑出来。
“任务完成,回去啰!”外婆说着,顺手带上大门,一转身,又忍不住捂着嘴笑,一边笑一边抹眼泪。
没走几步,外婆突然收住笑,失声喊:“哎哟!这杀千刀的!刚才光顾着笑,忘了让你把掉地上的米粑拿回来!”我顿时愣在原地。
“不怕不怕,没事儿,有我呢!”外婆看我吓成这样,笑呵呵地安慰我。
第二天一早,四舅来老屋吃早饭,嘴里吹着口哨,还笑呵呵摸了摸我的头,看起来心情不错,估计跟舅妈和好了。“姆妈,昨天的米粑真好吃。”他一边喝粥一边跟外婆唠,“就是不知怎么,总觉得有点沙。”我一听,心里一沉,夹腌洋姜的手都有点发抖了。
“胡说八道,我亲手做的米粑,哪来的沙?”外婆故作生气地回他,“怕是有些烤煳了吧!”四舅若有所悟地点点头,觉得在理,就没再吭声。
外婆爱笑,也爱说故事。后来,她把这桩事当笑话讲给来串门的亲戚听,逗得大家笑个不停。这段子一直传到现在,亲戚聚会还常有人提起。
这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,却恍如昨日。我至今仍不敢当面问四舅,到底听没听过外婆这个笑话。
万学(47岁) 中国翻译协会会员 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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