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思贤
学校:湖北省水果湖第二中学
年级:七年级
指导老师:侯书晓
我的记忆力很好,尤其擅长应对考试的死记硬背。但我对小时候的记忆却凌乱不堪,像凋谢在秋风里的花,或蒙上厚厚灰尘的书。不过,花有芳香,书有思想,那些儿童时代的小确幸,我却难忘。
我的幼儿园时代主要分布于山西老家和湖北。妈妈是一名工程师,在老家工作。妈妈很忙,在山西的日子,总是姥姥姥爷陪伴我。他们对我的学习很放纵,我总有大把的时间跑出去玩耍。
我记得很清楚,每天吃完晚饭我就赶紧下楼,去和小区里的小伙伴玩耍。小区并不大,我却总是玩得兴致勃勃。我沿着小路疯跑,追赶人或是被人追。夏天扑面而来的是汹涌的热浪,抬头是悠远的蓝天,飘着朵朵白云;两侧是纤细但充满生机的绿树,此时的我正如书中的彼得·潘,跳上风的脊背,飞向属于自己的“永无乡”——在那里,我永远不会长大,也不会有任何烦恼。
当我们的衣袖染上了夏夜微凉、点点星光时,大家仍然不肯回家。好戏刚刚开场呢,趁着黑夜,避开明亮的灯光,孩子们开始捉迷藏。我们或躲在楼道里,或藏在小型灌木丛后,或猫在大树的阴影下,和寻我们的小伙伴悄无声息地竞争着,每有一个人被抓,就能听见一声兴奋的尖叫和一声沮丧的叹息。诸如此类的游戏不胜枚举:“老狼老狼几点钟”“一二三木头人”“贴草药”“猫捉鼠”……嬉戏打闹的声音荡漾在夏夜里,被笼上露水的气息。这是夏日的晴天。
雨天里,我总是撑伞出门。下雨时总是没有朋友在身边,他们窝在家中。我在频繁的雨天中培养了独处的能力。雨水或轻柔或激烈地叩击,在天地间,在小路上,在我的伞上。透明的雨丝织成厚重的帘幕,树木花草都看不清了。我把手伸到伞外,让拢成小碗状的手心盛满清澈明亮的雨水,是我最大的乐趣。雨后,总有许多蜗牛出来散步,带有古铜色斑纹和乳白色的躯体。
冬天昼短夜长,在北方城市,下雪习以为常。我们堆雪人,打雪仗,用脚在雪地上勾勒出图画。白雪纷飞,干枯的黑树枝,随风飘的红围巾,那自然天成的水墨画,在我眼里是最好的。
然后是广水,我记得的东西并不算多。但那里有万里无云的、和水一样清澈的蓝天;一大块草地,上面长满了蒲公英。那些蒲公英是我见过最像蒲公英的蒲公英,嫩绿粗壮的茎上顶着硕大的白色绒帽,精神抖擞,还带着些许娇憨。野兔经常光顾这里,有灰色的,有白色的,它们在草地上打滚,任由蒲公英的汁水酸透舌根。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有一棵大桑树,上面结满紫红色果肉饱满的桑葚。食堂有抹了黄油烤制的面包,很好吃。
最后一年幼儿园大班,我只上了半年就被送到武汉。我满心欢喜来到武汉,爸爸开车带我来到徐家棚。那是我将度过五年的地方,它和我设想中的完全不同。这里是老旧房子。徐家棚正在江边,我们是晚上到的。江上传来带着鱼腥气的风,阴森透骨,黑暗的树林枝叶稠密,沙沙作响,像是令人恐惧的战栗。我当时就是这样披着夜色审视我的新家,让我不解的是,当时我的心情十分平静,没有大失所望,没有又哭又闹,好像认定了自己飘摇的命运。但事实上,这是一个世外桃源。
这里没有电梯,楼梯也很有年代感,陈旧腐朽,只有很少的几家住户,却有一个大院子和好几幢单元楼。院子里的大樟树根部粗壮,把水泥地掀了起来,碎成几大块,枝上总有小鸟啼出歌谣。各种无名小花小草遍地疯长,毛茸茸的流浪狗在这里随意溜达,还有一棵高大的枇杷树,枇杷很甜;一棵矮小的桑树,桑葚好酸。后面的一个沼泽坑旁长了一丛一丛的金银花。
我在这里遇到了我最要好的朋友,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姐姐。她住在我家旁边的那幢楼二层。在她家中的阳台,可以看见波光粼粼的江面,听到轮船悠长的汽笛声。
那个姐姐主动提出和我玩耍。风和日丽的午后,我们骑着小自行车在小区转圈圈,比赛谁骑得快,但我总是领先,我知道,她是让着我。我们还会摘花草,喂猫狗,捉迷藏…… 自然里的万物都是有趣的玩具。梅雨时节,姐姐会邀请我去她家里拼积木。时间总是流逝得很快,电话手表中传出爸爸妈妈焦急地催促,我们恋恋不舍地道一声“再见”。我们都不会伤感,因为都知道明天我俩还会相见。
然而,没过多久,小区拆迁,她家就搬走了。
现在我家也搬到了市中心,住进了所谓的人间烟火气里,而我的儿童时代也就此完结,但这并不代表小确幸也走向结局。开败的花会有种子,未完成的书会有后人补续,我想,我的小确幸也会和我来日再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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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你有一颗童心,外加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,那么,你的生活中一定不乏各种各样的小确幸。
没有大起大落的故事情节和矛盾冲突,就是物质简陋却充满自然气息的童年生活片段,读起来却富有诗情画意,略带几分淡淡的忧伤。作者超强的观察力、精微的细节描写和淡雅的语感,让清水变成了鸡汤。
一名初中生,把迄今为止的小确幸,全部归于辗转迁徙的童年时代,这让文章的价值和意义,超越了那些“回忆素描”本身。
(楚才评审团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