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,我独坐窗前,一边听着萨克斯曲,一边为自己清理一年的得失。这是我这个年龄段的人对岁月敏感的表现。就在一回头便看得见的地方,你却无法把它找回来;岁月像一道高高的门槛儿,横在眼前不远处,这边看上去枝繁叶茂,那边想象中已落木萧萧。走过去,还有几步之遥呢?用心丈量也是一件不情愿的事。
电子表不停眨动神秘的眼睛,电子台历也省去了我们从墙上一页一页地撕日子,对于我们更抽象了,你已看不见它流走的影子,只在一年又一年的分界处,会猛然听到“咯噔”一声。这声音却不是来自时间的奏鸣,而是来自内心的惊叹:又一年!蓦然回首,这一年的路程是怎么走过来的呢?我得到了什么?又失去了什么?每每这个时候,总有怅然若失的感觉浮上心头。我情愿把这感觉归结为年龄的缘故。
在生命的旅途上,我们到底得到了什么?知识永结累累硕果,阅历积攒万水千山。物质的尘垢吹去了又添,让心脏透不过气来,欲望时而钻出硬壳,把眼睛逼出血丝。只有未泯的灵魂,时常躲在角落里清点自己的明细账目,更多时候,因为孤独,渴望高山流水。
在生命的旅程中,我们又有哪些得与失?那些年少时的欢乐不经意中遗失在半路上,就像跑丢的鞋子;那些爱过我们和我们爱着的人只陪其中短短一程,就沿着岔路走开了;然后是生命的华彩,被爬上额头的蚯蚓一点点吸出水分。当遗失一根头发也会让你心惊肉跳的时候,那曾经拥有过的几乎丧失殆尽,连气息也要取之于空气还之于空气了。
倘若年少,不必为此伤脑筋,上了年纪的人,每天送走日落迎来日出,已十分知足,只有人到老年,才体会得出来自时间的压力。走过的路,似无多少得意可言,那一份份回忆也不足以把人送到生命的终点。何况,来时路上的山道、河谷,坑坑洼洼的遗憾来不及填平,翻江倒海的酸甜苦辣,也只够为走好下一程指点迷津。时间的指纹,印下每一程山光与水色。下一程的路又将怎样呢?意志的路标是朝着山顶的,生命的路标指向下坡,我们,依然要乐山乐水地前行。
付源(70岁)
武昌区首义路街道大东门社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