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阳穿过梧桐叶的缝隙时,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温柔。九月的最后一天,风里已浸了菊花的淡香——这是烈士纪念日独有的气息,让阳光洒下的碎金多了层肃穆,让首义广场的秋,不只有自然的斑斓,更驮着沉甸甸的历史重量。
抬眼望去,广场上的银杏正把自己酿成蜜色的酒,每片叶子都裹着阳光的温度;不远处的枫树燃得热烈,红得像凝固的热血。风一吹,叶片轻轻颤动,恍惚间似能听见1911年那个秋夜,武昌城划破长空的枪声;这如惊蛰春雷般的声响,为千年帝制谱写了不可逆转的终曲。
我踩着石板路慢慢走,鞋底碾过落叶的脆响,像是在触碰那些用生命点亮民族前路的英魂。身旁晨练的老人握着太极剑,剑穗扫过落叶;孩童追着飘飞的银杏果,笑声落在石板上。这安宁的秋景与身后辛亥革命博物馆的“楚国红”外墙相映,红墙在秋阳下亮得温润,倒像是历史特意留下的温柔——它曾为这片土地拼过命,如今就静静看着这里的人好好生活。
馆前的孙中山先生铜像立在秋风中,几片金黄的落叶栖在他肩头。明明是静悄悄的瞬间,却让人想起“天下为公”的呐喊,仿佛那静默里藏着未散的风雷。
顺着广场往南走,不多时便看见彭刘杨路上的三位烈士雕像。彭楚藩、刘复基、杨洪胜的身影在秋阳里挺得笔直,衣褶间还带着百年前的凛冽。首义前夜,正是这三位志士在暗夜里奔走,哪怕身陷囹圄,也不曾松过牙关。秋风吹过雕像,像在轻抚未凉的热血;周围的梧桐叶都落得轻缓,像是怕惊扰了这份肃穆。
这时再回头望蛇山,黄鹤楼的飞檐在远处矗立——它看过唐宋的帆影,听过明清的钟声,也记得1911年秋夜的那声枪响。它像个沉默的见证者,把三烈士的壮烈与首义的破晓连在一起:没有暗夜中的赴死,哪来黎明时的枪响?这牺牲与成功,本就是同一页历史里,最沉也最亮的字。
站在广场中央,秋风吹得衣领发凉,心里却翻着热浪。都说历史有偶然,可看着博物馆墙上的老照片,想着三烈士雕像前的花束,又觉得那声枪响是必然——是无数人把“救中国”的念头揣进心里,才攒出的破局之力。在黄鹤楼的千年目光里,辛亥革命不过是一瞬,可就是这一瞬,让武汉这座城多了份英雄气。
秋阳穿过枝叶落在手上,暖得像能触到历史的温度。原来这秋风里不只是季节的清凉,还有百年前的热血,在悄悄融进这座城的脉络里。
视线越过广场,能望见大江浩荡东去,长桥如虹飞架。江水不语,却见证了太多仁人志士的豪情:当年的硝烟早已散尽,化作街巷间的烟火人间;昔日的枪声已然远去,融进城市脉搏里的勃勃生机。广场四周的玻璃幕墙,把秋空、老建筑与远处的科创楼宇一并收纳,让古典的坚毅与现代的活力,在镜面里奏起跨越时空的交响。
我转身走向江边,看万家灯火次第亮起。这正是先驱们最愿看到的景象:他们用生命换来的,是这片土地上的生生不息。
江风拂过面颊,带着秋的凉,也带着精神的暖。我忽然懂得,首义广场的秋,染在枝头,刻在石上,更沉淀在每个江城人的心里。烈士纪念日从不是一个孤立的日子,它是秋阳里的一声回响,是江水中的一脉传承。
就像这长江之水,汇聚千溪百川,奔流到海;就像这首义精神,滋养着英雄的土地,激励着我们在新时代的征程上,让先驱们追求的理想,绽放出更耀眼的光彩。
吴义斌(60岁)
武昌区水果湖街道青鱼嘴社区